離醫院不遠的一家咖啡廳裏，閆斯琦本來是想要帶她去其他地方的，可沈婉靈卻拒絕了，說是談完就走，宋崇明自己一個人待在醫院她不太放心。

聽她這麽說，閆斯琦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，她是故意說給他的，還是就是為了告訴他，他們已經不可能了，她選擇了宋崇明。

“那天為什麽要救我？”閆斯琦先開口，說他殘忍也好，說他無賴也罷，他就是想要聽聽她的答案，別說她不愛他了，別說她早已放下了，他不信！

低著頭的沈婉靈苦澀一笑，雙手捧著暖暖的咖啡杯，手心是暖的，手背卻是涼的，“我說過的，不想讓你死，你死了，我就連個恨的人都沒有了。”

“不愛我哪來的恨，恨得連我去死都不準嗎？嗯？”真的只是為了恨他，這樣是不是對他也太殘忍了，這到底是上天給他的報覆，還是她給的。

沈婉靈始終微垂著頭，嘴角上的那抹早已郁結成殤的笑意是如何都化不開的。

“我承認我愛過你的，深愛過，那兩年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愛你，我拼盡全力的去愛你，我拋下所有的自尊，冒著最大的風險去愛你，每次你對我不好的時候，我都默默的告訴自己，沒關系的，明天，再等一天，你就會愛上我了。”

說著說著，她笑了，笑的揶揄，她在嘲笑曾經那個傻透了的自己。

“一直我都會有一種錯覺，以為其實，你也是有那麽一點點兒愛我的，直到那天在醫院裏，你命令我殺了你，你在你朋友面前，說希望我滾的越遠越好，我才算是徹底明白，原來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愛我，就好像你曾經說過的，讓你愛上我，簡直就是癡心妄想。”

說著說著，她又笑了，笑的眼睛都模糊了，她一直都低著頭，不想去擡頭看他，看著他，她擔心自己都說不下去了。

那兩年來，或許是殘忍的，可她從沒怪過他，一次都沒有，她沒有恨他，她根本恨不起來的。

可即使如此，他還不是不愛她，她一定是世界上愛的最悲哀的女人。

“離開醫院後，我坐在路邊想著那兩年的所有，在看到宋崇明出現在我的面前時，我哭了，就像在你的面前，我哭的歇斯底裏，我一直都以為，我只會在你面前才會哭的那麽徹底的，我突然很想跑回去問問你，閆斯琦，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愛我嗎？為什麽我那麽愛你，你卻不愛我？”

“靈兒……”閆斯琦叫出她的名字時，自己喉嚨間早已哽咽的生疼，他想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，可一個從未怕過什麽的男人，竟然會害怕，她會躲開他的靠近。

沈婉靈打斷他的話，她想要繼續說下去，把心裏想說的都說完了，如果他要說什麽，她怕自己會說不下去的，她搖搖頭，繼續說著。

“看到子彈朝著你射過去的時候，我發現我真沒出息，我突然很想為了你去死，或許那樣，你才會偶爾的想起我，想起曾經有個女人，愛你如生命，她就沈婉靈，你也曾在深夜裏，在她的耳邊輕喚過她，靈兒。”

閆斯琦聽著，她的每一句話都是訣別，他看到她哭了，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，仿佛灼熱的鮮血，每一滴都鑿在了他的心裏。

他伸出手放在她的眼前，淚水便滴答在他的手心裏，溫溫熱熱的瞬間便沒有了溫度。

不知道是不是他去接住她淚水的關系，她哭的更厲害了些，淚水如斷線的珍珠，一顆一顆的怎麽都收不回去。

閆斯琦只覺得自己心口一陣陣的劇痛，他忍著喉嚨的哽咽，沈啞的開口，“擡起頭來看看我好不好？靈兒，讓我看看你好不好？”

他在求她，求她不要哭了，求她不要不看他，求她不要不讓他看她。

他很害怕，很害怕，害怕她真的就要放棄他了。

沈婉靈搖頭，伸手擦幹臉上的淚水，別開視線，不再去看他手心裏的淚。

“我想留在一個願意為我去死的男人身邊，我也想要有個男人疼我，愛我，守護我，對不起，我堅持不下去了。”

說完，她起身就要離開，她承認很不爭氣，在他面前她向來都是沒有骨氣的，她不敢多待在他身邊一分一秒，她怕自己會繼續沈淪，沈淪在明知沒有前路的深淵裏。

閆斯琦忙起身拉住她，他站在她的面前，捧著她的被淚水打濕過的臉，他的雙手都在顫抖，“靈兒，看著我，嗯，看看我。”

就算他這樣的捧著她的臉，她都不肯再看他嗎？

他微顫的指腹輕拭她眼角的淚，“真的不愛了嗎？真的要放棄我了嗎？我的靈兒，這樣你就不會心疼了嗎？”

她終於看向他，他竟然哭了，流淚了，那麽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，那個曾經在她面前咬牙發誓，絕不對愛上她的男人，那個兇狠的對她說，會讓她從此活在地獄裏，生不如死的男人。

他為什麽哭了呢？閆斯琦，為什麽非要到如今，才讓她知道這一切？為什麽要這麽殘忍？

她看著他，他笑了，就算笑的很苦，很悲，卻也是從未有過的，很溫暖的一笑。

他的指腹還在她的臉頰上戀戀不舍的輕撫著，“如果靈兒不愛我了，放下我了，離開我了，會讓她變得幸福，那我發誓，永遠都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……我想要你幸福，我想要我的靈兒，是幸福的。”

看著她哭成淚人的樣子，他笑著，笑是幸福的，被她愛過，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和滿足。

他伸出雙臂，忍著心裏所有的悲傷和苦澀，佯裝出一副很灑脫的模樣，笑著問她，“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嗎？很想再抱抱你。”

她不停的點頭，他猛然的將她摟在懷裏，抱得很緊很緊，真悲哀，真殘忍，他們竟然是第一次擁抱，第一次這樣的擁抱著。

那兩年，很多個夜裏，他要過她之後，都會不帶一絲留戀的離開，她曾經也含著淚求過他，留下來抱抱她不行嗎，哪怕就抱一分鐘也好。

可那時的他，每一次都是無情的甩開她的糾纏，留她一個人苦守著漫漫長夜。

想到從前，他突然覺得，他真的連抱她的資格都沒有。

他努力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緒，抱著在他懷裏哭的身體都在顫抖的女人，他知道，她心裏還是有遺憾的，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想要什麽的，可那個時候的他，被仇恨控制了一切，她想要的，他偏不給。

他大手輕拍在他一抽一抽的後背上安慰著，“靈兒，你聽好了，那天看到你，我就很想沖過去抱緊你，告訴你，我想你了，想的我都快要死掉了，還好你回來了，你回來真好。”

安慰她，讓她真的可以做得放下，但也都是他的真心話，是他真心想做過卻沒做過的事情。

“對不起，為那兩年我的殘忍，我的冷酷，我的無情，我的報覆，我所有的所有，對不起，我錯了，不求你原諒我，我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的。”

說著，他松開了她，雖然很不舍，但他不想再讓她哭了，再也不想了。

他雙手放在她的肩上，想要拿開，肢體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，他真的很不舍，放手，就真的結束了。

他努力的讓自己對她笑了笑，眼裏卻是一片朦朧，“我的靈兒，都長這麽大了，我都沒有好好看看，你就要離開了，如果上天真的對我恩賜，讓我們那天在街上相遇，你一定不要看我，我怕我會……”

“說你愛我。”倏然間，沈婉靈打斷閆斯琦那些聽上去有些癡傻的話，她凝視著他，突兀的對他說道。

他明顯的一怔，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的，他憂郁的睨著她，這個傻瓜，是真的打算讓他這輩子都放不下了嗎？

“我想聽。”沒有聽到她想聽到，她繼續讓他說，剛才他說了，他想她，他錯了，可他不知道，她最想聽到，是這一句。

“我愛你。”他深情的凝視著她，看著她嘴角漸漸上翹的弧度，眼中的淚水滴在了上翹的嘴角裏，苦中帶澀，笑中含淚。

“謝謝。”沈婉靈淡淡的說了兩個字，轉身，離開。

真的謝謝，謝謝他願意說出這句話，謝謝他讓她終於可以告訴自己，看吧，他真的愛過你的，你沒有愛錯他的，所以那兩年，他也是很痛苦的。

凝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，他突然很大聲的對她喊著，“沈婉靈，我愛你。”

已經走遠的沈婉靈身體一怔，但那停頓的動作沒有超過一秒鐘，她繼續往前走著，身後還有他再次的喊著，“沈婉靈，你聽到了嗎，我愛你。”

沈婉靈在心裏回答著他，‘她聽到了，真的聽到了，你知道嗎，我也愛你，一直，愛。’

“閆斯琦，如果有來生，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，好嗎？“

“好，如果這是你想要的，那就不見了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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